老詹小注:
生活里普普通通一件事情,比如,去北海划个船。
在王山山笔下,却能写得如此活色生香,有滋有味。
让读者不但愿意读下去,还觉得挺有意思,意犹未尽!
这就是本事,也是一种天赋。
所以我说,王山山是吃写作饭的命。
当然,这得她本人认可,
而且,还得行动。
去北海划个船
织锦秀 四张机两匹布 2024年09月16日 17:25 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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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几个月过得很疲惫,从肉身到灵魂。不止是我,家里每个人都不轻松,哪怕是稳稳,有时都要喟叹一声:为什么我每天都要上幼儿园啊?!
终于放假了,熊老师惦记去郊外住一个晚上,我说郊外这会儿人比城里还多,而且住一个晚上根本放松不下来,去时堵半天,回来堵半天,中间住一宿,还死贵死贵的,图什么呢。他放弃了这个念头。
奔奔从暑假到现在一直过得挺辛苦——也可能是看起来过得挺辛苦而已……想着应该出去转转,早饭后让他收拾准备出门,没想到被一口回绝,说他哪儿都不去。我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手机带走,总之他不走。真是火大,我发作后,依然岿然不动。爸爸要求他不出去就把家里收拾一下——前两天我把厨房的台面和洗碗盆换了,东西都挪到客厅里,乱糟糟的。我赌他一个人在家,既不可能好好学习,也不会收拾客厅,爸爸说随他去吧。
要去北海划船。稳稳一听很兴奋,以为出门就是北海。爸爸说得坐地铁,那边停车太难。稳稳又兴奋,他几乎还没坐过地铁。
等车时以为会很拥挤,上车后居然挺空,刚到十里堡就混到了座位。大概是因为——我们起太晚啦。
一出地铁街景大变,身着各色清宫服饰的娘娘格格仨一伙俩一串的到处都是,让我觉得自己才是乱入。
到门口,电子显示屏上当天入园人数已有8683人,不少但是也没有多到无法忍受。排队买船票的人挺多,熊老师排电动船,好半天过去前面还有一堆人,他示意我去排脚踏船,那个人少。我说脚踏船累,你看排的人那么少说明它不受欢迎……后来在湖面遇到开脚踏船的,果然一看就吃力很多。如果真的荡起双桨,肯定更不轻松。
北海北门外
看到了这个著名幼儿园
一上船我就打开手机找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,然后路上遇到两艘小船时都听到了同一首歌。这首歌从我爸妈的童年飘荡到我的童年、奔奔的童年,又来到稳稳的童年……
第一次来北京是在大学时的一个暑假,去天安门故宫长城颐和园还有清华北大打过一遍卡——这也是多少外地青年少年和儿童第一次来这里的六件套吧。其实我还特别想到北海划船,但是没有时间也没有伙伴,这个愿望没能实现。
直到结婚后,终于跟熊老师和我妈来划船了。后来还带奔奔来过,稳稳没出生时也来过。每一次来,都是划船。北海公园那么大,我眼里只有这片水,荷花和九龙壁都没看过。因为,只是划船就让我很开心啦。
水面视野开阔,海面倒影的美丽白塔,四周环绕的绿树红墙,都那么宁静。什么也不想,我能在船上发呆两小时……嗯,发呆还得以整小时计,那是因为划船是按小时收费的。
让熊老师拍照,我费尽心机地搔首弄姿,他殚精竭虑把我拍得丑夺天工。我很愤怒。
他:这能是我的过吗?你也不要自惭形秽……
我:我为什么要自惭形秽?我只是想把你的手剁掉而已!
大喯儿头和大肚皮在一起
这是四年前,我还是这件衣服~奔总现在可是无论怎样也穿不回四年前的衣服啦!
这个电动船几乎不怎么需要操作,熊老师无聊地靠在座位上。稳稳非要去跟爸爸坐一块儿。
我:你在我这儿,咱俩加一块儿都没你爸一坨重,还是不要过去了吧。
稳稳非要过去,过去就一下下拍爸爸的肚子,一边拍一边唱:大肚皮呀大肚皮!我爸爸有个大肚皮!
熊:我还可以吧,你看对面船上那个爸爸比我胖多了。
稳稳不理,继续唱。
爸爸老羞成怒,开始拍着稳稳的脑门唱:大喯儿头呀大喯儿头!我儿子有个大喯儿头!
稳稳哇哇大哭。海面再也不宁静。
大肚皮呀大肚皮
其实前些天我自己来过一次。那天别人都没在家,我本来立志大扫除,结果停水。想了一下,四十分钟后就进了北海北门。本来想划船,但是一个人跟四个人收费相同,就算了。想在湖边找条长椅坐下发呆。
长椅都可抢手了,我溜达半圈,发现坐在上面的人都特别沉稳,在这里得到一个座位,比在早高峰的一号线上难度还大。
终于遇到一张空椅,它还碰巧在树荫里。但是旁边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奶奶,我问奶奶椅子有没有人坐,她说你坐。
然后我拧开刚买的水喝。老人家看看我,几次欲言又止,后来终于忍不住说:小姑娘啊,你这个瓶子喝完水别扔。
我:好的。
以为她是想要这个瓶子。
奶奶:你下次出来前,先烧点儿开水晾凉,装里面带着,一样。
我:嗯,您说得对!我出门忘带水了。
近几年在工作中与前辈打交道比较多,我对老人的年龄有了点认识,而且她叫我“小姑娘”,我猜她已经超过九十岁。一问九十三岁。我表示这样高寿真让人羡慕,奶奶说:“嗐,既然还在这儿,就好好活着呗!”
然后她讲为什么让我用瓶子装水——说她就住附近,从前院子里有个邻居,每天出来捡水瓶,回去灌自来水,然后出来卖,几块钱一瓶,而且他连瓶子都不洗。“都没有本钱啊!良心真是不好。所以这个人很早就没有了,岁数不大。”
我没有问装自来水怎么能不被发现——新的水瓶盖和瓶子之间不是有断点式连接的吗?但是我想,一个九十三岁的老人不会杜撰这样一个故事,就为了劝一个陌生人自己带水喝。
我俩正聊着,老人家的儿子回来了,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把手机送到老妈手里,他坐到椅子上,跟我聊天。
这位叔叔比我爸小一岁,也退休十多年了。他说,退休后主要生活是照顾孙子,现在孙子十岁上四年级了,轮到他伺候老妈。之前母亲一直在妹妹身边,挺远的,在牡丹园。我默默地想:大家对远近的概念真是差别太大了……
叔叔说,以前妹妹把老妈照顾得可好了,让他很省心,但现在妹妹病了,那没办法,只能他接过来。“哄完孙子哄老妈,七十多岁成了催吧”,自己笑了笑。然后又感慨:年轻人还是要生孩子,要早点儿,别只生一个……知道我的年龄和我两个儿子的年龄差之后,又往回找补:这样哥哥能帮你带弟弟,也很好!
后来告别时,老奶奶挥挥手:小姑娘,祝你健康幸福!
谢谢您呀!您也一样!
奶奶自己系鞋带
上次从岸边看白塔
昨天在船上我跟熊老师说起这一次邂逅,他嗯嗯啊啊地答应着,一边问中午去吃啥,根本没有听我在说啥。
过会儿他还跟稳稳说:咱家就你妈一个人有北海划船的情结,也不知道在这儿晃悠来晃悠去有啥意思。
总是这样,牛吃草,我弹琴。
这个人头凑的,真是不值。
以后我再想划,就自己来。
我的新梦想是,等我有钱时,有空就来开一张船卡,在这片海面上晃一天,从早到晚。
海面倒映美丽的白塔
四周环绕绿树红墙
绿树红墙走近时
还觉得,在北海,或者在任何湖上划船,应该是情侣约会的经典项目。可是视线里划船的都是我们这样拖家带口的,要么携幼,要么扶老。
我写过一个很长很长的爱情故事,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划船——不是我啊,编的。几个看过的好朋友都说特别美好,但熊老师说,情节太平淡了,你应该让两个人最后发现他们是兄妹……那时候,我真想把他的牙都掰下来,看看是不是管牙。
我:你不觉得现在外面的情侣明显少了吗?
熊:只是你没看到而已。人家没来这儿。
我:那你说他们在哪儿?
熊:可能在网上呢。
我:不止情侣少了,整体看,外面的年轻人就少了。
熊:谁告诉你的,年轻人只是没出来。
我:那他们在哪儿?
熊:像你的长子一样,宅家里呢。
下船时,稳稳已经晃睡着了。我说护国寺小吃又好吃又便宜……结果跋涉了五六百米之后,坚持不住了,路口看到一家管氏翅吧,我说这个比护国寺贵多了,熊老师义无反顾冲进去,说贵贱事小,饿死事大。
家门口就有一家管氏翅吧,他家的夜宵外卖为我今日体重立下过汗马功劳,没想到第一次线下体验是在这么遥远的城里。
吃完我说去坐地铁,熊老师说不等走到地铁站人就会崩溃的,打车吧。在他俩去定位点的时候,我路过一家报刊亭,看到两本画册,还是最后两本,立刻买下,真是好运气的一天啊!
回到家一推门,奔奔把客厅里的东西都挪回了厨房,还把地面拖干净了。这个赌我倒是输了。
这是画册